我与枣红马“161”

                    作者：韩湘生

      1970年我在孙吴县城，为连队买罐头的任务结束后。回到连队后没多久，连长就把我分配在猪号去养猪，那时大约好像有20多头猪吧？猪号与马号紧紧相邻在一起，它的后面就是巍巍的小兴安岭。一望无际的灌木森林里，生长着挺拔的白杨树、椴树、柞树、白桦、黑桦树，还有少量的水曲柳……参差不齐的延伸到远方。

     我们的马号和猪号就安置在这里。马号里饲养了8匹马，其中一匹是从沈阳军区军马场淘汰下来的。这匹马披着一身漂亮的枣红色，身上深深的印着“161”三个数字，即高大又威武，油亮油亮的闪着红光。第一眼见到它，我就十分喜欢它，好像这匹马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魅力。这匹马拉车干活特别卖力，从不偷懒，很多人也很爱骑上它兜风，可从没见它发过一次脾气。

     因为我们是新建的连队，交通和运输十分不方便。尤其是到了雨季，地上全翻了浆，我们穿着雨靴一走一陷，拔完这只脚，又去拔另一只脚，有时雨靴陷到深深的烂泥里，拔都拔不出来，光着脚走路的话，地上多年生长的草根，很尖很硬极其扎脚，不少人的脚都被扎烂了流着脓血还发了炎。到了雨季这个时候，就连拖拉机也常陷进泥里开不动经常的趴窝。所以马车是我们在雨季唯一的运输工具了。几乎是隔三差五的马车就要下山，去营部拉油，拉粮食，拉连队急需的一些物资。除此以外还得拉我们一麻袋，一麻袋的邮包和成捆的信件。每当我们这时在帐篷里听到驾驾的马蹄声响时，激动的我们全跑出来热烈欢迎和狂喊，因为他带来了各个地方亲人的声音与嘱托，还有我们期盼已久、馋的要命的很多很多好吃的。每次我注目着卸完车后，看到“161”这匹马的浑身上下几乎是全湿透了，那红色的毛全粘在了一起，他一边喷着气沫，一边在草地上打着滚，好像一点也不知倦怠似的。每当我看到它这种样子时，我会对它心痛的要命。“161”这匹马十分的通人性，和我们兵团战士，特别的友好，谁去摸它，骑它兜上一圈，它都是那么温顺和听话。我想这也可能和以前，从小它都是军人一直喂养的缘故吧？我每天在猪号干完活以后，常去看看“161"，有时家中邮给我的一些食品，我也常拿给它品尝品尝，它吃完后那个高兴样子就别提了，又摇头，又甩尾巴，又踏着蹄子，喷着白气，好像十分感谢我似的。因为“161”这匹马十分听话，饲养员有时经常不去拴它。而不拴它时，它就去猪号捣乱，常常用嘴把锅盖掀开，偷吃锅里炖的猪食。有一次它去偷猪食时，还把自己的嘴给烫了，疼的它又踢又叫，使劲的蹦高。马号的饲养员知道后，来找我们理论了半天，认为是我们的错，我们当然不能接受。

     记的有一次，连队里有一位知青得了重病，在炕上疼的直打滚，但治疗药已经用完了。连长立即派通讯员，骑上“161”快马加鞭迅速下山，到营卫生队顺利的取回药，挽救了这位知青的生命。从那以后，全连的知青就更喜爱这匹战马了。有很多次的晚上，我常常站在马圈旁看“161”吃草，它的样子是那么从容那么潇洒，吃的又是那么香甜。有的时候我私拿豆饼，放在手里掰碎了去喂它，它吃的干净极了，一个劲的舔着我的手不住的点着头，好象还想吃。但后来老饲养员发现后告诉我，以后不让我再喂它豆饼了，因为马吃豆饼多了，再喝水会胀肚撑死的。听他一说可把我吓坏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拿豆饼喂它了。

      记得有很多次的晚上，我烦闷的拿着口琴在吹，消磨着时间，我吹的曲子是兵团战歌:沿着田野，沿着群山，筑起了钢铁的战线，英雄的队伍阔步向前，去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啊……光荣的生产建设兵团，啊……英雄的生产建设兵团，一手持枪去战斗，一手握镐来生产，毛泽东思想武装我们，永远战斗在反修的最前线，战斗在反修的最前线……我看到“161”这匹马的蹄子不住的在地上踏步，也很有节奏，非常沉稳好看，好象它很喜欢听这首曲子，似乎又听懂了曲子的含义，它要和我们一起永远战斗在巍巍兴安茫茫的黑龙江北大荒原。每当在我去放猪的时候，只要是“161”不出车时，我总牵着它去大草甸上吃青草，为它补充一些营养。

      北大荒的生活虽然特别艰苦难熬，但是黑龙江秋天的景色让人陶醉。那蓝蓝的天空上飘着一朵朵的白云，风儿吹拂着白云，在天上构画着奇丽的景象，草甸子上四处开满了奇葩的花朵，争奇斗艳，芳香四溢，清澈见底的水泡子下面，游荡着一群群的小鱼，不远处有我朝夕饲养的一群小猪，加上这匹闪着金光漂亮的枣红马。呵！真是美不胜收，它构成了北大荒大自然中最壮观最美的一幅图画，另人心旷神怡。而我又是太喜欢我饲养的这群活泼的小猪了，也更加喜爱这匹威武懂事的枣红马“161”。

      在兵团有很多的时候，我遇到了挫折困难，心情不顺，想念家乡，更想父母的时候，我常站在“161”这匹马的面前诉说，我那点点的泪花滴在它的脖子上，此时的“161”摇着头，紧贴在我身前，鼻子和嘴里发出异常的声响，好象安慰我告诉我:好朋友别伤心，也别难过，一切都会好。

      两年后我调离了这个连队，去执行新的任务，离开了我精心喂养的这群小猪，和这匹极通人性的战马。走的那天，秋风瑟瑟，灰蒙蒙的天上，漂洒着细细的小雨，我一步一望一回头，是那么依依不舍，那群小猪一直追了我很远直到场院，我才让另外的饲养员把小猪轰了回去。那天走时我没看到“161”因为我知道，它一早就出车了，否则我会更伤心更难过的。那天我也深深的知道“161”一定也会想我的，因为那天我感觉到我的心跳是如此的加快剧烈和不安……

     在黑龙江兵团多年的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我一刻也不曾忘记，常常回忆那些甜酸苦辣的往事。还时常的讲给我的外孙子奇奇去听，小外孙子十分爱听也很受感动，还让我一定去讲给他的小朋友们去听。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生活造就了我，使我无比坚强，善良和感恩，使我如此亲近大自然，热爱富饶美丽的大自然。更去珍惜生活，也如此的热爱那些通人性的动物，因为它们和人类有着不懈之缘是那么深奥与奇妙。每当我看到那些在草原上奔驰骏马的壮观画面时，我的心中顿时情感无限，热血在涌动。那些难以忘怀的记忆，立刻就会把我的一切带回到那片生活的热土之上—北大荒。仿佛“161”这匹战马，又飞奔着来到了我的面前，向我痛苦的诉说那段离别后的悲壮。在前几年的初秋，我和家人驱车，一起来到离北京很近的坝上草原，那里也有如此美的景色另我兴奋不己。但它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几十年前，我在北大荒放猪牵马的壮景篇篇。突然间我看到前面有一匹枣红马，高大威武，同样一身油亮的毛在阳光下闪着红光，呵！这时我惊呆了，它长的太象我的“161”了。我紧张的走到这匹马的跟前，它是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温顺，和我当年的“161”真是一样。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这匹马的头，深切的望着它的样子。此时它带给了我无尽的思绪和无尽的伤感。此时我的眼睛湿润了，泪水在眼眶中一直打转。光阴荏苒，事隔那么多年了，万物一切在变在迅猛的发展。我想在北大荒，在小兴安岭那广袤的黑土地上，在那辽阔美丽富饶的大草原上，在那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一定还有我日夜思念的“161”的那些后代，因为是这匹战马，陪我度过了最疼苦，最难忘的青春时期的苦涩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