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浆水面

程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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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百度上查，浆水是一道历史悠久的传统名菜，始于秦朝末年。一般用芥菜，包心菜，芹菜，蛐蛐菜，萝卜缨等为原料，在沸水里烫过后拌以少量面粉，加温水后发酵而成。 

      浆水呈淡白色，微酸，直接舀出饮用时，若加以少许白糖，便酸甜可口，它营养丰富，清热解暑，主要分布在甘肃，青海，陕西，山西，宁夏等范围，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初查到这些我是有点惊讶的。从小吃到大的浆水，竟然有这么多好处，难怪家乡人常年劳作精神头那么好，难道是因为天天吃浆水的原因？这样想来莞尔良久。在家乡，它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每天都不离开它，又从来没被重视过。人总是容易忽视身边时时相伴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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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有一大缸浆水，而且常年不断。吃些日子后，要是缸里浆水少了，从地里摘一把萝卜缨子，或挖一把苦苦菜，在水里烫好，洒进去少许面粉，待晾凉后倒进缸里，又是满满一缸浆水。这样周而复始，日日月月，它都保持本色，从来不坏。

     浆水拌汤，浆水馓饭，浆水面，浆水搅团……无论吃什么，都能和浆水搭上边。

    母亲做得一手好浆水，这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总是有人喜欢从母亲浆水缸里盛去一盆倒进自家的浆水缸里。那会我曾奇怪浆水有好有坏，后经岁月，我才知道做浆水就像过日子，一样的岁月，日子过到最后也不尽相同。不同的人做出来的浆水，口感各异，连品相都不同。有的人做出来的浆水清香爽口，有的人做出来的浆水浑浊酸厚，吃惯浆水的人一口就能尝得出来。老人说，浆水有灵性。

      在家乡，饭菜没那么多花样。怎么吃，每天都离不开浆水，尤其离不开浆水面。在贫穷清淡的日子里，母亲的浆水滋养着一大家人。

      时直午后，慵懒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在小院里。院外的树影斜斜地落到院内，洒了一地树影，婆婆娑娑。几只母鸡慢不经心地在院子里找食吃，蚂蚁从顺墙下来，匆匆忙忙往树影里跑，一不小心跑到一只母鸡脚下，被母鸡叼起吞进了肚子，“咕咕”叫着甩了下头，又踱着步子离开了，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低矮的厨房上空飘着炊烟，母亲弓着腰在案板上和着面。她把面粉倒进面盆里，用温水和好，左右手一起揉，千揉万揉，揉到光洁温润，揉到面团没有一点皴裂的痕迹。用面盆扣住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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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好的面团柔韧有弹性，母亲拿起擀面杖慢慢把面团压成饼状，在上面扑上一层面粉，然后用力把面饼往薄了擀。“咚咚咚……咚咚咚……”面饼在母亲手里延伸变薄，最后变成一张薄如纸片的大面饼。稍稍一晾，在大面饼上薄薄撒上一层玉米面粉，左右一折叠，“咔嚓，咔嚓，咔嚓……”手起刀落间，一排面条均匀铺开。用手一抖，根根细长的面条如舞蹈般伸展在了案板上。

      麦草在铁锅下尽情燃烧，铁锅冒起淡淡一缕青烟，油在锅里起了细密的泡沫，然后呈现出亮晶晶的黄色。母亲把切好的韭菜倒入锅里，“刺啦”一声，韭菜的香气从锅里腾空而起，扑鼻而来。香气穿过厨房窗户的缝隙，弥漫在小院的旮旮旯旯里。几只母鸡闻见香味，风一样往厨房门口跑。又“刺啦”一声，早已准备好的浆水和韭菜在锅里融合翻滚。跑到厨房门口的母鸡被这一声吓得“扑腾”乱飞，跌跌撞撞跑去后院了。 

        水开了，母亲把面条下进锅里，用筷子慢慢搅动几下。烧到白沫淹过面条，再倒进去半碗凉水，又烧得白沫往上蹭蹭冒。母亲蹲下来用草灰压住灶火里还熊熊燃烧的麦草。从锅里一碗一碗捞出面条，面条里浇上浆水，调上绿油油的韭菜，再调一小勺辣椒油，一碗清香的浆水面就在母亲的手里做好了。还没吃，只看着，就咕咚咕咚咽了几口唾沫。一碗浆水面，一白一红一绿，母亲认认真真地搭配，再清淡的日子也有滋有味起来。

       离开家乡后，总对母亲的浆水面魂牵梦绕，想念之余会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寻找家乡的浆水面吃，总不及母亲做出来浆水面的好吃。我知道，母亲的浆水面里更多的是多了爱的味道。 

       于是每次回去离家的时侯，母亲会大罐小罐装不少浆水给我。我把它们放在冰箱里，那浆水放多久都不坏。偶然做着吃上一顿，用来慰藉乡愁，也用来慰藉我带着故乡底色的胃。

        慢慢发现，年龄越长，一切越想靠近生命最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