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是中国艺术的瑰宝，她根植于博大精深的中国国学。因此，书法历来是佛家修心养性的重要内容。古往今来，许多修行有素的高僧在书法领域取得非凡成就，怀素、智永、八大、石涛等等即是先例，现代弘一法师更是如此，他在俗时，于文章诗词、金石书法、音乐戏剧、绘画造型，无不悉心研究，成为精英人物。遁入空门后，他诸艺俱废，唯独对书法坚持不懈，使书法与佛法相得益彰。不难看出，历代书画大师都是在综合文化的修炼中把自己的独立艺术推向了顶峰。

    北京普照寺住持法闻法师，在礼佛参禅之外，潜心钻研书法，染翰临池，很见书法造诣。记得第一次见他墨迹时，就被其静穆书风所感染。那是一幅对联：“上善若水天长地久，众妙之门道法自然”，写在四尺对开的宣纸上，字虽不多，然而书风简静空灵，格调高古，远离尘俗，自觉淡定；用笔用墨恬静自然，给人润畅淋漓的感觉。看着他的书法作品，不禁使人想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佛家境界。

    法师出生于素有“中国书法艺术之乡”美誉的陇中通渭，幼时受当地耕读文化和书画艺术熏陶。一九八九年在甘肃平凉崆峒山礼妙林大师剃度出家，一九九二年于南京宝华山受戒，一九九七年毕业于中国佛学院。法师在中国佛学院修学期间，得到一代书法宗师赵朴初院长的发现和教导，备受其书风影响，深得其精髓。所以法师书法始终融含着儒雅的书卷之气和淡定的禅意。每每观之，总有瓣瓣心香滋润心扉之感。

    “儒雅气”亦是人们通常说的“书卷气”，这是一种内悦式的美感类型，它强调以学养筑基的优雅、情趣、格调、个性。这是因为，古代的书家都是读书人，亦是修行人，就其书法观的实质而言，实用前提下的艺术美符合儒家“经世致用”的宗旨，也可以展现书家群体之社会的公共意义和个性的人生价值、理想。斯美由“善”来决定，亦即“美”要有思想、有境界，能体现孔子提倡的“尽善尽美”，排斥过与不及。刘熙载《艺概·书概》有云：“凡论书气，以士气为上。”其“士气”是从人的角度为言，义犹读书人本色，与“书卷气”“儒雅气”讲作品美感是一致的。不过，从晚明至清，由于金石学大盛，古体篆隶书法复兴，明遗民的书法实践与美丑易位，“书卷”、“儒雅”的内涵已被拓展很多。包世臣《艺舟双楫·国朝书品》以“楚调自歌，不谬风雅”来定义“逸品”，即当时书法新风气的真实反映。这种新拓展的美感风格，正如《诗经》中“变风”和“变雅”，其艺术精神仍然属于传统的“儒雅书卷气”范畴。在金石学大盛，古体篆隶书法复兴前的明早期，董其昌、赵孟頫等帖学大师根深蒂固地影响了当时和后世的书风，特别是有些文人墨士在晚节人格品行的修炼过程中，把“知之为不知，不知更非知”的禅念，凝炼到了书法的精神风韵中。八大、弘一皆如是榜样。这也是“儒雅书卷气”的范畴，是书法艺术神韵的最高境界。

  在这个疯癫、痴迷、浮燥的时代，利欲总是诱惑着每个人的心灵，太少的纯粹可能会感染上虚愚的病毒，原本纯真自然的东西总要在物质名利欲望的漩涡中扭曲、挣扎、求存。当下，要静下来作好学问、修炼人生、启迪善念、知荣重德是每个国人去思考和践行的事情。戒行高洁、睿智博学的法闻法师，与大多远离尘世的僧人相比，他不但精研佛学、修法行持，宅心仁厚，法缘殊胜，常常以弘法利生为己任，对世事取一种积极向上、仁善关怀的态度。他爱国爱教，以大德高僧的特殊身份和地位，大量参与造福社会、体现功德的事业。诸如：他以书法弘扬慈善，为赈灾、公益事业筹捐善款，为救助孤残儿童积极呼吁。

 法闻法师的书法是建立在深厚的国学基础之上的。他的书法作品和他的人品一样，笔墨和润、点画文静、气息纯清、飘逸恬淡，真可谓“书禅书法”。一领布衣、一粒谷粟、一盏茗茶、一柱心香、一卷经书、一支毛笔、一轴丹青……这些平淡却又真挚的生活符号，以一花一世界的深广沉敛，凸现着风韵光华。确实如此，他的书法讲究禅味、体现禅韵，“以禅宗表现书法，以书法表现禅宗”。中国书法历史渊源很深，但在汉字结体与法度完备之后，也会出现“法理”条框来限制书法创新。而这种禅味书法不太多计较法理，有“无意于佳”的味道，强调悟性，讲求领会，非抛尽功利博学厚德之人不能为之。这种境界往往也是历代文人、士大夫所极力追求的。 

    出于对法闻法师人品和书品的敬意，我在中国书法院就读访问学者期间，曾多次到普照寺拜谒请教，有时还小住寺院，品茶谈艺，学到了很多，感悟了不少。梵韵妙音，亦清泉，亦白云，让人觉到“自性无所挂碍”的真谛，做学问如是，做人如是，做事亦如是也。   

——何胜江于北京东郊中国书法院

2011年平安夜灯下

作者简介：何胜江，中国书法家协会硬笔工作委员会委员，甘肃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甘肃省政协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甘肃省青年书法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