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父亲的幺宝

我是父亲的幺宝

如果他还能唤我一声

我还会有箭一样飞奔的速度

他微笑，脸上都开出了花 

有春风流淌的暖，和无束

有我可驰骋万里的纵容

我心里住着一个孩子

在茶树林里傍站在枝丫上晃荡

找块松软的地，在桐子树上跳高

父亲忽高忽低地呼唤

我是他任何时候寻找的上午九点或下午五点

我藏得越来越远，越跑越丰盈

像父亲握着我放飞像拽着风筝颠簸跟走在路上

要用多深的爱才能小心翼翼不惊动我的飞翔

如果能给我一匹骏马

可同时快速抵达两个相反的地方

一条在四季之间忙碌奔波

一条回到你身边取暖

看屋旁青岩上的韭菜都有了几十代子孙

和老房子一遍遍吐出炊烟

等到你用荒草遮挡自己

余下的皆无遗憾，留心和入梦

与一片茶子花瓣的距离

1

象《普杰的冬天》数羊

我画图纸

一张，两张，是我的梦

南方z城似乎只有一季

对童年和村庄的回忆便巢居在空调里

现在想象一场雪下得纷纷扬扬

家里的汪小白和灰小鸭在稻田的冰面上滑移行走

一次次惊慌欢腾的对话

将村庄的冬天变成一个童话的王国

此时的清晨

它们和炊烟愉快的绑缚在一起

我用鼠标点击画线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2

在沿海南方走出的一条轨迹线

有着比山村小路更弯曲的弧度

放大一百倍

就有许多孑然独立的曲折坎坷的命运

富饶的南方，数控加工中心cnc能雕刻出最精美的模型

却对一粒谷子成型的内外结构

无法剥离加工完成

它是村庄留给我继承的最大遗产

3

故乡三月春天的花已在山坡上开成了一朵一朵

冠毛绒的蒲公英在阳光里开始奔向辽阔

苦瓜的一种苦正在菜园里结果

十月的枫香树举成火焰

而歲冬的茶子花总有一片要开在我异域的梦里

它是抵达我梦里的乡愁

还有谁来自澧水岸边西北乡的高山林海

囿于南方的昼夜

殊不知这已经是生活 

团年后的一碗饭放上肉是小白吃的

它摇着尾巴，釉黑的鼻头上还留着玩耍后的一撮雪

从吃的第一口大人便预测一年的收成

这是虔诚有意义的一天

天坑湾荒了五亩地，茅蒿长了几十年

一只布谷鸟断续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倏然间隔的沉默低过田野荒芜的寂静

时光就象我画图时的一次拉伸

那些枝叶和季节，花朵和蝴蝶，阳光里欢腾的孩童——他们的无虑和纯真

这些都是我数不清的要继承的遗产

我还要寻得他们行走和辛劳的痕迹

以及多年以前在收割中田坎上的一次对话，在秋色明澈的黄昏

村冬诗语

1

玄冬在荒瘠的田野里终将涌起白色的浪

村庄在雪中包裹，纯净如熟睡中的琥珀

那些行走过的荆棘已成林，于方寸之间

这个冬天的路又是自己要到达和行进中的

我们在城市和村庄之间穿行

象一个个披荆斩棘的勇者

2

我仍然能听到老屋里大锅中翻滚咕噜的开水声

看到母亲在灶门口的一刻低头

她喂了一年的猪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叫过后

几滴泪就滚到了子母灰里

仍对我坚强的一笑，像极了生活中隐忍的岁月

世间最美丽最温暖的文字是妈妈这两个字

我的柔软心也有掉进那一分钟黑暗的停顿

3

他们恍惚是一夜之间离开我的

晨光里那些叮当忙碌的声音静止后

象一双手停止了温暖的抚摸

我房间里的油灯，和熟睡中呼吸均匀的心跳

想念那些，像想念一场雪那么忧伤和苍白

虽已至此，雪会慢慢在冬日阳光的温和宽厚下

软化稀疏

而在冬日旋律的洁白之下醒来

他们可能是冬天过后的一些小草

或树上的一些春花

4

雪用线条一样织纺着大地

斑鸠在草丛边彳亍

踏雪而行的声音都叫雪语

我围好了最厚的白色围巾在窗边，看雪

想要的走动，无牵无挂

在村冬里

在白色的凝视下

心只要一片雪花儿的填充

就能全然的知足并找回自己

想要的这些:老房子，柴火，雪簌簌而下

及父亲呼唤我的"幺宝"的声音

置身于一场雪中，就有了冬的思想

与一场雪在深夜安静的相拥

被窝里暖暖的心跳声愈来越快了 

雪将陷入困境的这些荒寂的田野，衰草的山坡

铺下遗忘的世界

它们与一场雪长时间的浸润后自然融为一体

几片疏叶摇晃出来的虚妄和苦难

不会再裸露在风里窸窣

在这不在的无和存在的无的世界里

白雪掩藏，阳光蔽隐，不再照彻万物的缝隙和裂痕

只等一枝梅在白茫茫中傲然绽放

在一场雪逗留的白色之间

置身于一场雪后的树林

才知道杉树和枞树，株树和小草

它们要凝冻过无数次的繁霜

才能看见雪花在树叶上绣出一片片白

在枞树枝上长出冰晶一样的细芽

还有那林间偶尔冒出的一点绿

像万千生灵重回的路标

它们在地下藏匿，孕育更迭

冬它静默，它深邃，它无色，它孤独

在生命每一次轮回的最后驿站里

将如此用一场雪做一次洗礼，做一次沉淀

直到芜杂的世界在雪里再次消融重生

我已成为一个无邪的人

用纯净的眼光再次看世界看雪

静等阳光重镀在雪封的大地

等风捋一捋颤颤的雪枝

而只有充盈着二月风声的阳光才能抖落一树的积雪

之后三月潜藏的春风即会到达

我再在红红的炉火里续上一根木柴

用现在一片雪花的情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