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小说）

文/陈忠全

        题记：乘车也可以一鳞半爪窥视社会的文明美丑，风趣温度。此文写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山阳去西安山路十八弯的老路长途班车上。那时乘车人多车少，路况差和今天商洛去西安宽敞便捷舒适的大巴，再加上高速云淡风轻两个小时车程去西安的舒坦劲是无法媲美的。  

        时光已进四月，可人坐在班车里觉得乍暖还寒。一丝凉风从窗外飘进来，仿佛给车里的人们注射了一针催眠剂，人无精打彩地坐在车里，多数人东倒西歪己进入了梦乡，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在窃窃私语，车里显得比较娴静。

      我的同座是两位女士，临窗而坐的是位中年妇女，她衣着朴素，待人和气，言语温柔。但她的诸多优点好像正是用来对比我中间坐的那位少妇的。记得车从站上出发还未过故乡的丰阳塔，坐在我中间的那位少妇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就向我发出了刻薄的警告：“你那臭脚离人远点。”车颠了一下我的脚只是触挨了一下她那锃亮的黑皮鞋，她就不乐意了。我看了又看比了又比，我的那双白净的球鞋并未与那位高贵的女士的皮鞋形成明显的反差，可她就怎么明显区分出两双脚的贵贱了呢？你的脚好赖也是脚，只是包装上有点异同，比谁的好像能香多少？我当时不想挪脚，但脚还是本能地挪了挪，验证了她的警告在我身上正式生效。

        车进入秦岭盘道时我已酣然入睡，遇着拐弯时车就像窄棱子在路上行驶，突然把全车人一下晃到左边一会儿又突然把人倒向右边。这惯性的作用人挨人碰都能接受，唯独坐在我中间的少妇发现熟睡的我毫无介意向她身上突然倾斜过去，她又气又恨地将我推开。可是，一连几次我酣然入睡，车到拐弯处依然向她身上倾靠过去，她推我已没前一次用力狠了。车的剧烈颠簸使我似醒似睡。此时，我断断续续听到她们的谈话，才知道她俩在我县百货商场工作，这次是同行回家休假的。

       车在半  路上一个小站加油后，少妇大概也想睡一会儿。可见我昏昏欲睡，三个人的座位对狭小的空间产生了极度不舒，这时善解人意的中年妇女主动把临窗的座位让给了她，少妇十分高兴地坐在凉爽怡人的窗户下，很快就安然入睡了。这时不知是路平了还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座位的空间好像一下子增大了许多倍，那种拥挤之感荡然无存。继而，我惬意地合上眼皮再度进入了梦乡……

     当车驰入蓝田我才睁开惺松的眼睛，这时已无睡意。就在我低头啐痰的刹那间，却不安的发现——我中间坐的中年妇女膝部有一滴液体，原来是我趴在前排靠椅边睡着后口水滴落在她身上。我的心不由得痉挛般搁筛了一下，我无法预卜会不会再发生上面那不快的一幕？当我抬头发现她两手交叉放于胸前 ，两眼微闭正襟危坐。这一切告诉我她睡的并不踏实。我又佯装入睡状，当我埋下头清楚地看见，那滴液体在那位中年妇女膝部随着车的晃动如露珠一般滚动时，我忽想何不趁她未醒前抹掉它？可这滴液体的粘结组织好像很牢固，要抺掉它应采取什么方法接近她又不被她发现呢？然而，只要稍有动静那微闲的双眼会有戒备的。就在我忐忐不安之时她醒了。当她看见自已膝部有一滴液体并未加思索。五指并拢向里微曲只见轻轻一弹，便将那滴液体弹掉了。那动作干净利索，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样子。

      她弹掉了身上那滴液体，也弹掉了我心中隐藏着的某种恐惧。或许她并未在意，可我却如释重负。

       下车时旅客都一个劲往下拥，我挟着笨重的行李卷向车门口挪，可被后边几位小伙子一阵猛挤险些从车门口跌下去。就在我身子失去平衡的刹那间，后边一只手说是迟那是快，一把扶住了我的行李，才使我免遭跌倒之苦。我回头一看正是她——我的同座。我向她投去一丝感激的目光，她立即回敬我一丝母亲脸上才有的那种慈祥微笑。好像是在用眼神叮咛一个不大出远门的孩子：小心照顾好自已。

     下车后人都匆匆向各自的目的地疾去，我望着她汇入人流中的背影，心里顿时产生一种惆然若失之感，以后乘车还能遇着她这样的同座吗？

作者简介：陈忠全，男，汉族，60后。陕西山阳人。自由撰稿人。八十年代曾在天山军营当过兵。服役期间从事部队机关新闻采写工作。复员还乡32年来仍未间断对新闻采写的嗜好。从上世绝九十年代对文学创作亦有涉猎。截至目前在《人民日报》（新媒体）、《农民日报》、“今日头条”等纸质媒体和络络平台发表新闻作品、新闻图片多（幅）篇。亦有小说、散文、时评、现代诗、随笔散见纸媒和网络平台。其散文《莫道人间只缺情》在《中外经典文学艺术》平台举办的“华夏精英杯”全国征文中，荣获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