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关古道话沧桑

作者/刘少青 主编/王柏云

一、古道遗址今何在？

      蓝田位于关中东南部，是西安东部屏障，自古居秦楚大道，有“三辅要冲”之称，而位于蓝田县境的蓝古道则是“吴楚咽喉”。

     关中经蓝田过秦岭出商州入东南的线路有6条，即蓝谷道、辋谷道、石门谷道、流峪道、道沟峪道和蓝关古道等。

     前五道非窄即狭且陡，险要处靠栈道通过，车马行走艰难，多为少数行者涉足，交通主干道当属蓝关古道。

       那么，蓝关古道遗址在何处呢？其实，蓝关古道早在商周时已有雏形。秦统一六国后，大修以咸阳辐射天下的驰道，蓝关古道就是当时通往荆楚的东南驰道上，最接近咸阳的一段险道。

    从蓝田县城南行七里到火烧寨村上峣山、登七盘，经乱石岔、蟒蛇湾、鸡头关、风门子、六郎关、下十二筝坡到古蓝桥，再由蓝桥经新店子、牧护关入商洛、出武关到达秦岭东南各地，这就是蓝关古道的路线。

二、古道历史积淀深

       徜徉蓝关故道，伫立古关口上：四顾重山峻岭，松柏苍翠欲滴；俯瞰脚下古道，宛若白带飘绕。抚今追昔，幽幽千古事，纷纷入我怀———

1、蓝关古道是秦朝时的国道。

      蓝关古道是秦楚道中间的一段。北起咸阳，南极荆楚，是秦统一六国后修建的九大驰道之一，秦时称“武关道”，唐以后称“商州道”或“蓝商道”“商於道”。蓝关就是这条道上的著名关口。秦始皇东巡五次，有两次都经此道。

2、蓝关古道是昔日的兵道。

    历史上蓝关古道既是防卫来自东南威胁的最后一道关隘，也是争夺天下，发兵东南必经的第一要塞，具有极其重要的军事战略意义。

      这是一条累累白骨筑成的道。秦始皇在这崇山峻岭上大规模修筑驰道死人无数，“唐中宗重开武关道，役徒数万，死者十之三四”。皇帝战蚩尤，秦昭王经古道伐楚，一次“斩首五万”；汉高祖刘邦引军“设疑兵、绕峣关、逾篑山”，大胜秦军于蓝田，迫使秦子婴“降轵道上”；东汉时刘秀讨王莽，晋桓温北伐前秦，前秦苻坚南下击晋，刘峪入关讨后秦，西魏俘杀梁元帝，无不经过此道。在古道右侧的“官上村”，有“思乡城”遗址，乃当年刘峪的屯兵之地，因南人久驻北方，思念家乡故名；唐广德初，吐番陷长安，郭子仪遣将“逾绝涧、登七盘、趋于商州；北宋时，金将撒离喝两次率兵入蓝关，陷商州；历代农民起义军如：秦末陈涉，汉末绿林，唐末黄巢，元末刘福通，明末李自成，清末白郎等无不出没于蓝关古道。

    “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月，流遍了郊原血”。

    其实，从军事防卫的角度看，蓝关的地理坐标并不是一个点，而是由四五个防守点连成的一条线，重重屏障，层层设防。在这条长达40里的守防线上，历史上存在过5处关隘，即：峣关（蓝关）、青泥关、鸡头关、六郎关、筝坡（窄坡）关。

   特别是筝坡关。这里两山夹峙，地势险要，构成天然屏障，古蓝关对于来自东南威胁的阻击，此关当属要津。

    十二筝坡中腰西侧，有处地方名曰“万人坑”，据说是堆埋战死兵卒的，前些年还不断有人在那里捡拾到锈蚀的箭头和根根朽骨。面对“万人坑”，我的思绪立即幻化出古关前大战场面：六国连横攻秦，叩关撕杀，旌旗烈烈，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关上万箭矢如雨，关下攻势气似虹，“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秦兵拼死抵抗，关前死尸如山，血流成河……

    这冷森森的遣矢不禁让我联想到：“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问前朝”的诗句；这累累白骨不正是：可怜关前战死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怨妇思夫写照么？！

3、蓝关古道也是过去的官商之道。

       历代在西安建立王朝的统治者，无不把蓝田视为沟通秦岭南北，促进东西经济、文化、商贸交流和加强中央集权统治的枢纽。宋以后古道的军事功能有所降低，但它做为勾通东南的官商往来的交通作用却依然存在，如清代关中两次大饥馑，从湖广调运的30多万石仓米，就是沿丹江槽运到龙驹寨，再卸船装车入古道转运西安府的。

4、这是一条积德行善的福道。

    自古及今，对蓝关古道的维护除政府拨款招募民工修建外，还有官商绅士捐资修建。据记载，这段古道上有四五处前代遗留的摩崖石刻，记载着不同时期官绅士民捐资修建古道的善举，使破损之道“险者平之，坑者堙（填埋）之，顿成康庄”。捐银之人择其要者主要有：

陈西巡抚陈弘谋，商州知州罗文思，西安同知署商州事白维清，渭绅李继广等。民众刻石誉古道为“陈公路”“罗公硷”。

三、古道神话故事多

  1、蝎子不过鸡头关。

    七盘坡上一巨石形似鸡头，这便是鸡头关。传说汉光武帝刘秀追王莽至此，蝎子精领群蝎攻刘助莽。刘秀挥刀砍向一巨石说：若大汉光复，此石当断。刀起石裂，惊动南天门司晨金鸡。神鸡下凡把群蝎啄个精光，玉帝惩罚金鸡私自下凡，不准它返回天庭，于是，金鸡变石鸡，永远镇守七盘坡，至今关北蝎子不敢过关南，而关南无蝎子。

2、“风门”与“衣胞石”

    青泥岭最高处的风门又称“封门”，这里两峰对峙，形如双扉，其口多风，故曰“风门”，故此处树木枝叶及花草皆如男人大背头向西背卷。又因为从峣山登涉古道后，一路皆可以回头眺望秦川，但过此门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故又曰“封门”。古时的游人到此，无不落下思乡怀亲之泪；古道脊上有一处关隘叫六郎关，传说是北宋名将杨六郎驻过之地；在六郎关东面的半山坡上，有一丈许的平滑石面，上面布满条索状如血迹般的红色石纹，石面上还有一双酷似小脚女人脚印的凹痕，传为王母娘娘下凡私妊，也有说是华胥氏在此生小孩遗下的“衣胞”，故称此石为“衣胞石”。

3、冻死守银报主人。

    在蓝关古道乱石岔附近有个“忠犬庙”遗址。据说蓝桥街一生意人在京城经商发了大财，年关前携巨银带爱犬回家，到乱石岔歇息后起身前行，到家后发现丢了银子，爱犬也无踪影。回想到在乱石岔歇息起身时爱犬狂吠，意识包银丢在那里，但天已黑透，他只好作罢。第二天一早返回乱石岔，发现爱犬已冻死，身下银子分文不少。有感于爱犬忠诚，于是富商采买砖瓦木料请工匠盖了此庙，以资纪念。

4、尾生抱柱守信用。

    这是春秋时期发生在蓝桥上的凄美爱情故事。翩翩少年尾生与美丽姑娘玉莲相恋，玉莲自小被父母送与一富豪做童养媳。一天，二人相约蓝桥下相会，尾生如约先到桥下，而玉莲被主家严格控制不得脱身。尾生等至半夜忽遇山洪爆发，他抱住桥柱不放坚持等待，终被洪水冲走。等玉莲脱身奔至河边，只见树枝上挂着尾生被洪水撕掉的衣片和头巾。玉莲见心上人被水冲走，哭喊到：“尾郎，我来了！”，纵身跃入洪流殉情。

 《庄子•盗跖》载：“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李白《长干行》诗云：“常怀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史记•苏秦列传》也有记载。继而诞生了两个代表诚信的成语“尾生之信”和“尾生抱柱”。还诞生了一个一方失约而另一方殉情的成语，叫“魂断蓝桥”，美国有部一战题材类似此爱情悲剧、获得奥斯卡大奖的电影《滑铁桥》中文译名《魂断蓝桥》。古蓝桥的遗址还在，就在“蓝关”遗址下的蓝桥河边，巨石上有碗口大的桥柱石孔，抱柱石也在。河旁边石壁i上有不知何时何人凿下的“抱柱处”三个大字。

5、蓝桥捣药赢芳心

    裴航是唐朝的一个秀才。一次坐船时，他向同船的美貌女子樊夫人用诗歌表达了倾慕之意。樊夫人回诗：“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然后就离开了。裴航不解其意。 之后某一天，裴航路经蓝桥驿，向路边茅草房中一位正在辑麻的老婆婆要水喝。老婆婆让孙女云英给他倒了一杯水。裴航看到姿容绝世的云英，便想娶她为妻。老婆婆要他用玉杵臼将一粒玄霜灵丹捣一百日，然后给她服下，以求长寿。裴航答应了老婆婆的要求，并定下百日之限。裴航回去后，费尽周折终于在虢州（今河南灵宝县）一个药铺倾其所有买下了玉杵臼，然后长途步行到蓝桥，日夜捣药。月宫中的玉兔被裴航的坚贞所感动，每天都来悄悄帮他捣药，老婆婆也受到感动，终于答应了婚嫁之事。

    迎亲之日，樊夫人也来了，原来她是云英的姐姐。樊夫人在船上的回诗，就是在向他暗示这段姻缘。此后，裴航和云英美好的生活着，最后双双成仙升天。宋元话本《蓝桥记》、元庚天锡《裴航遇云英》杂剧、明龙膺《蓝桥记》传奇、杨之炯《蓝桥玉杵记》传奇均以此为题材。

    此外，古道沿线还有韩湘子修道的“碧天洞”，飞升的成仙岭。玉山上王顺担土葬母的孝子祠和杨伯雍种玉成仙的美丽传说。

四、诗歌洒满古道路

    自古及今，赞美蓝关古道沿途景观的诗歌多如牛毛，仅唐诗就多达千首，因此，蓝关古道饮誉为“唐诗道”，古蓝桥驿被誉为“唐诗墙”。

    唐时，皮日休曾在《蓝关铭》中描写：“天辅唐业，地造唐关。千岩作锁，万障为栓。难图其形，莫状其秀。双扉未开，天地如斗。轧然副启，人济入济。似画秦国，铺于马底。险不可侵，唯王之心，矧夫兹关，独可规临。”

    杜甫“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的诗句，明刘玑“天下名山此独秀，望中风景画中诗”，明李本固的《蓝桥道中》诗云：“不尽青山绿水，都来鸟语花香。揽辔蓝桥幽处，浑忘身在他乡”。就连一些准备去长安应试的举子也在蓝桥发出“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京”的慨叹。特别是韩愈的一首《左迀至蓝关示侄孙湘》，更使蓝关名扬天下。

    韩愈认为唐宪宗迎佛骨劳民伤财，影响社会安定，并告戒宪宗自东汉以来凡信佛皇帝皆短命，于是上《谏迎佛骨表》相劝，因触怒龙颜，要处死韩愈，在宰相裴度等人苦求下，免死即谪贬蛮荒瘴疫之地潮州，韩愈来不及告别家人被逼即刻上路，孤身瘦马，行至蓝关，大雪受阻，适逢侄孙韩湘赶来相送，悲愤写下千古名句：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朝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韩愈因上表获罪被逐启行，朝庭以罪官家属不可留京，逼迫尾随南下，至商州汇合。愈小女韩挐年方十二，有病卧床，也被家仆抬着上路，因惊吓冻饿病情加重死于道中，草草葬于商洛层峰驿旁的山脚下。韩愈到潮州次年，被召回京，途经爱女墓旁，睹坟思女，悲从中来，自责不已，以诗凭吊：

“数条藤束木皮棺，草殡荒山白骨寒。

惊恐入心身已病，扶舁沿路众知难。

绕坟不暇号三匝，设祭惟闻酒一盘。

致汝无辜由我罪，百年惭痛泪阑干”

    诗人的怜女之心，舔犊之情令人扼腕叹息！

    蓝桥驿在古代是秦楚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是运送辎重粮草的转运站，供朝庭传递公文的信使换马歇脚之地，也是文人墨客，赴考游学、迁官贬放、官商士人、凡夫走卒吃饭歇息养精蓄锐的落脚之处。有饭店、有旅馆，甚至有娼妓。驿站的墙上文人题咏很多。如诗人元稹在结束5年贬谪后奉诏还京，道经蓝桥，在驿亭壁下留下七律一首《留呈梦得（刘禹锡）、子厚（柳宗元）、致用（李景俭）（题蓝桥驿）》：

“泉溜才通疑夜磬，烧烟余暖有春泥。

千层玉帐铺松盖，五出银区印虎蹄。

暗落金乌山渐黑，深埋粉堠路浑迷。

心知魏阙无多地，十二琼楼百里西”。

    元稹好友白居易，路过蓝桥驿见此诗，也题诗驿亭壁上《蓝桥驿见元九诗》（元九即元稹）：

“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

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

柳宗元奉诏北归路过蓝桥，写了《诏追赴都至灞上亭》：

“十一年前南渡客，四千里外北归人。

诏书许逐阳和至，驿路开花处处新”。等等，由此可见一斑，足见当时蓝桥驿诗人来往频繁，题诗之多。

五、古道今昔

    蓝关古道在古代为勾通关中与东南交通发挥了重要作用。对出关攻击敌国、御敌侵犯、物资交流、来往客商起了巨大作用。今天，蓝关古道虽没了昔日繁华，但却留下了大量遗迹，任后人怀古凭吊。现在政府在古道上铺了水泥路，在沿线山谷广植松柏花草，改善了旅游条件，优化美化了古道环境，特别是古道沿线的王顺山、碧天洞景区设施完善更令人欣慰。现今无论春夏秋冬，在蓝关古道驾车游览之人渐多，路上驴友或骑行或徒步，在古道观光觅迹，发怀苦幽思，吟唐诗宋词。春看鲜花秋赏红叶，夏观松柏冬赏山雪。这一可喜现象与蓝田文史专家张效东、曾宏根、卞寿堂等前辈的搜集、挖掘、考证、整理、宣传、推广是分不开的，也与蓝田本地及外地草根的诗词歌赋文的推介分不开的。

    美中不足的是，古道上各遗址缺乏标识及说明文字，许多古迹遗物散落民间，不少遗址没有回复原貌，建议政府积极弥补不足，回收散遗民间遗物，在有关景点旁竖立介绍遗址的说明石碑及石雕等标志，让蓝关故道再现昔日辉煌。

作者简介：刘少青，蓝田白鹿原人。自幼酷爱文学，尤喜散文、小说，诗歌。以追求清新、流畅、明快、生动、活泼、形象的文风为己任。在丝路原创文学、滋水美文、西部文学、乾陵文苑等微信公众平台发表多篇散文、小说、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