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下的情结

作者/申蔚  主编/安静

     在老家，家里有棵石榴树，就在我和母亲房门前，父亲在北京工作，我一年也见不得一次，哥哥从小就出去做工了，说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修工地了，现在才知道那个地方叫涉县，修的那个地方叫八五工地，实际就是现在位于涉县的天津钢铁厂。弟弟小我五岁，三口人绻住在一个很黑很潮的房子里，因为是南屋，终年见不到太阳，可是门前一棵石榴树却给我们带来无限的光辉！

        传说石榴是张骞从西域移植到了中原的，在中国扎根繁殖了几千年，深得人民的爱戴。我家的石榴树也一定是几千年前张骞带回来的后生，我们全家人都爱她。

    每当春暖花开的时候，门前的石榴树还迟迟不肯发芽，母亲说：“石榴本身发芽晚，又是棵20多年的老树，冻不死。”但是我还是担心，因为每年的冬天我的手和脚都长冻疮，每当我的手和脚冻得发疼发痒的时候我就想，这石榴树在外面也没有穿棉衣更没有火炉，会不会冻死？尽管母亲一到冬天也给她围上一圈谷草，我还是担心得不得了，担心她经不住冬的摧残。当所有的树木枝叶都长齐了时候，它才轻轻的抽出它那细小的枝芽，直到那时我才高兴的喊叫，快来看啊，石榴出芽啦！出芽啦！是啊，经历了冬的洗礼，她终于苏醒了，终于它悄悄的抽出了那有点玫红颜色的嫩小的枝芽，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它是能抗得住冻的。

    石榴树发芽晚开花也晚，到了五月才开，开始我还一朵两朵的数，后来数也数不清了，红彤彤一片，一树盛开的花儿把我们的小院子罩得红红火火，我也盼望着当年石榴一定会很多。果然那年真的结了很多很多，因为平时母亲总是让我们把死去的小鸡或用老鼠夹打死的老鼠埋在石榴树下面，有时候还把冲洗肉的腥水也用来浇她，母亲告诉我们：“石榴树吃腥，只要不缺营养它开的花儿就会又多又红又艳。”母亲还常说：“有的花儿是狂花，不结果的。”果然是石榴的就一天天的长大，是狂花儿的没几天就落了一地。每天母亲从生产队干活回来，总要站在树下歇一会儿，望一会儿。我和弟弟就在树底下数石榴，却怎么也数不清，直到脖子酸的不行了也不肯罢休，母亲就笑着说：“别数了，该多少就是多少，现在数也没有用，因为在长大的过程中他们还要受到很多的侵害，有的会受到蜜蜂、虫鸟叮咬，有的承受不了风吹、雨打，还有的自己染病、生灾，这些受伤的就会坠落下来。再说了树也劲不住这么多的石榴，石榴太多了会把树压折的。”果然，每天早上我起床一开房门就总能看见有几个半大的小石榴落在地上，很可惜，我们怕它被踩烂，就很心疼的捡起来，往往玩很长时间还不肯丢掉。那没有掉下来的我们就天天盼着它们快快长大，要说石榴开花带给我们的是美丽、是欢乐，倒不如说是期盼、是希望。

     是啊，杜牧在诗里也这样写：“似火石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过七月十五，石榴也渐渐长大了，变红了，有时候我会悄悄的爬到小东屋的房顶上，摘一个最红的看似长熟了的石榴尝尝，不敢叫爷爷知道的，爷爷经常跟我们说：“还没有长够数的石榴不要摘，摘了也不好吃，扔了太可惜，等长熟了自然会叫你们吃的。”但是小孩儿不懂这些，那年代在乡下是根本见不到什么水果的，偶尔摘一个到外面跟小朋友们分享分享，那是满满的自豪感。

     离八月十五了越来越近了，树上的石榴也十分饱满了，甚至有的都崩裂开了，有一天下午爷爷让把所有的石榴都摘下来，而我早早就盼着这一天呢。说是摘石榴其实是不能摘的，得用剪刀剪，如果硬拽的话会把树枝掰折的。一般都是叔叔或者哥哥踩着凳子在上面剪，我和弟弟、堂妹、堂弟在下面小心的接着，有的石榴个头大，我们只能用两只手去接，还有的是并蒂的双胞胎、三胞胎，我们更得小心翼翼，恐怕掉下来，因为一掉地下石榴就会摔裂，皮受损容易烂，里面的石榴籽也因破损失去水分而变质。所以我们一边小心接住稳稳的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笸箩里，一边在下面指挥：这边、那边、左边、右边，叔叔或哥哥站在凳子上往往只能看见眼前而看不见被树叶遮挡的石榴。贴房檐的还可以上到房顶上去剪，离房檐远点儿的就得在大凳子上摞一个小凳子，头向上看找准位置，用左手去抓住石榴，右手去剪，脚底下一点也不能移动，否则一不小心会摔下来，有时候手或胳膊还会被旁边的小树枝扎破刮伤。倘若有的长在枝头，实在够不着的就放弃了，剩下三五个在顶部，任它长去，等到了冬天石榴树叶全部落去，剩下几个红红的小石榴就像是一个个小灯笼一样，也蛮好看的，倘若再下点雪覆盖在小石榴上那才真格的正是一回“雪打灯”呢。

    石榴树也确实给我们的童年带来很多的快乐。母亲说: “石榴树是分大小年的，要是去年结到多了，今年就会少些。”但是因为我们平时勤浇水、施肥，每年收获也差不到哪儿去。每次收完都是由爷爷来分配的，首先让我和弟弟分头给我们本村姑姑和姥姥家送上十几个，姑姑和姥姥家都是本村南街的，离我家不远，一会儿就回来了；接着再给我们巷子里的邻居挨户也送上七八个，做为八月十五赏月的贡品。再必须送的是东头朱家过道里，那是爷爷和爸爸的好朋友---我们都叫他香的大爷，因为每年农忙时他们父子几个经常到我家来帮忙做农活的。而我和弟弟每到一家把石榴送到后，又总能得到一些额外的奖赏：或姥姥给弟弟几个核桃、红枣一类的零食，或邻居给一把炒过的南瓜子、黄豆等等小零食，那种喜悦不亚于后来工作中得到一个又一个的奖状。而这一切收获又都是这棵石榴树给我们带来的，所以我们就更加爱戴它，把它当做我们的最好的好朋友。

    亲戚、朋友、邻居都送过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啦，爷爷挑几个又大又圆、品相好一点的留着八月十五上供，其他的就一分为二由我母亲和婶婶代领回各自的房里，母亲再挑几个好看的放在柜里保存，让留着慢慢吃，有时能一直保存到年根甚至年后。尽管放小半年时间，每个石榴外表皮已经干瘪、呄钉的不像样子且很坚硬，只有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打开，但是里面的石榴籽照样晶莹剔透，酸甜可口。试想，在那六七十年代的寒冬腊月里，要是能吃上几口水灵灵的甜石榴，那可真是吃在嘴里美在心头。我吃石榴是从来不吐籽的，可能小时候不会吐，嚼几下就咽下去了，长大后就不想吐了，一是嫌麻烦，二是吐得到处都是感觉脏兮兮的，所以干脆就咽下去了。等到后来还听说石榴籽是药材，吃了对身体还有好处呢，我就更理直气壮了。我们家的石榴很甜，不，应该是最甜，因为它一甜就能甜上大半年，以至于甜蜜了我的整个童年。

    爷爷故去将近40个年头了，虽然我们也都因为学习、工作相继离开了老家，离开了那片老房子，离开了那棵石榴树，但是我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只要看见石榴树，我就会有一种亲切感，只要看见石榴，就会勾起我对家乡、对亲人们的无限思念和眷恋。是啊，这颗石榴树不仅给我们带来的春的花，秋得果，更重要的是让我们在生活中学会孕育饱满和甘甜。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母亲那年七十九岁，身体很健康。她没有文化，心底无私、坦荡，就像那棵石榴树，养育了我们姊妹三人，她那质朴的心灵晶莹得就像每一个石榴那么充实、甜蜜。愿我们的母亲永远健康、幸福、快乐。

                            2010.5.11

作者简介:申蔚，中共党员，高级教师职称，优秀教学研究员。全国教育先进个人，市优秀实验教师，市十佳辅导员，市十大教学能手！市三八红旗手！《邯郸教育》责任编辑！擅长写作、摄影、书法、绘画。爱好广泛，性情开朗，乐于助人。热爱公益事业，诗歌、绘画、美文在邯郸晚报多次刊登，并在城市金榜头条发布，受到很多读者的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