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春天

            文/王东升

       今天，我沏了一壶江南新绿，慵懒的躺在靠窗的躺椅上，一面品着淡淡的清清的茶的馨香，一面咀嚼着那句“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的意境和情怀，打发这似乎有点无所事事或者说悠然自得的时光。一缕缕和煦的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身上，也有融融的柔柔的风儿，悄无声息的不管不顾的时不时的顺着打开的门窗走进来，抚摸着我的脸颊，似一个少女挽着薄薄的轻纱，在我的身上拂来荡去。

       窗外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群从遥远的天际的那头飞来的大雁，一会儿呈现出一个“一”字，一会儿又排列成一个“人”字，偶尔，发出嘎嘎嘎地鸣叫着，有序地朝着北方飞去。我不知道它们从哪里飞来，也不知道它们飞到哪里去。但，向着北方，那是无疑的。我的思绪也随着北归的神圣而又灵洁的爱鸟，回到了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那河，那山，那人，曾经是那样的撩人，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亲切。时常让我思恋的故乡啊，你现在也应该呈现出一派春意融融生机盎然的景象了吧？

       春姑娘满含深情的抱着一幅饱蘸生命繁华的春天的画卷在我面前缓缓的打开。虽然还是乍暖还寒时节，虽然还是春寒料峭时侯，虽然还是一半冰一半雪的天气，虽然距离姹紫嫣红的景象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我看清了，那是一片火红，那是一种欣喜，那是一种绚烂，那是一种希望… …

       这幅画卷很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簇簇一片片的花的娇嫩和美艳。她是谁呢？她就是赶着时令盛开于漫山遍野的达子香。这个名字很俏丽，当地人就这样称呼她，盛赞她，我也就音译了这名字。

       现在想来，这花，可能就是南方的被人千遍万遍吟咏的杜鹃吧？倘或是给人一种向往又孕育着无数红色故事的映山红？更或是异国少女歌唱和赞美的金达莱？不得而解，却时刻想念着。

       彼时，我不解花语，花却知我意。每每在漫长的冬季过后，是她第一个给我一种灿烂，给我一种享受，给我一份惊喜，给我一份深情。我的家就在东北的那片林海雪原里。滨绥线515公里处，有一个山村，因处在小绥芬河和细鳞河汇流处的西面，得名河西村。家的南面几十米就傍着这条铁路。北面是一片黑黝黝土地，土地的北面是一条河，那就是给我带来无限乐趣和馈赠的细鳞河。河的北面是一座山，这山，给了我许多滋养和渴望。大家都叫它北山。

        当寒冷的冬天沉睡小半年突然醒来的时候，北山上的一簇簇的达子香就像一群清纯而活泼的少女一样，花枝招展的风韵翩翩的映入了我们的眼睑。她既不像牡丹那样富贵，也不像玫瑰那样娇媚。她既不惧西风的冷酷，也不怕高树的傲慢。而是静静地艳艳的向我们报告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春天来了。

        我渴望春天。可是，这个时节，大地和北山的底色还是白雪皑皑，映衬着绿的叶红的花，俨然在圣洁之地，托起一个纯情美艳的少女，在这大爱中，形成了一幅佳偶天成的早春图。中午的时候，河的冰面上是流淌一拃厚的冰凉的春水。晚上，这水上就又结成了一指厚的冰。因而，想去北山采撷几支那亦花亦蕾的达拉香，就常常踏破这薄薄的冰，掉进水里，湿透了双脚。

       为了迎接春的使者，这又算得了什么？在一群男孩女孩的呼喊声中，我跑过河爬上山，把那一半艳的花一半苞的蕾的达子香一枝枝折下，跑回分送给他（她）们。此时，没有掌声，但有喜悦；没有欢呼，但有真诚。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姣好，却怎么也不能在我的记忆里挥之而去。

        春光无处不至，春风无处不暖。不管你是显贵，不管你是庶民，不管你是坚石，也不管你是冷冰，逢之则化，遇之则暖。这不，河套里的柳茅子，泛起了青色。枝条上绽满了密密麻麻的芽苞，那融融的绒毛，不经意间，就“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涤”，开始呈现她的姿容，开始展现她的大美。冰河终于被感化，化作春水。柳枝不甘示弱，摇曳着她娇柔的婀娜的秀发，开始梳妆打扮，并向春水挑动风情和卖弄柔姿。在这一团团，一排排的柳茅子下面，柳蒿芽率先崭露头角。那胖胖的嫩嫩的青青的翠翠的柳蒿芽，是大自然在春天里奉献给我们第一道美味。吃上柳蒿芽，似乎冬天里的一切沉寂和冷酷，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这第二道美味，当属从黑黝黝的土地里探出脑袋张开双臂的苣荬菜。青青的叶子，白白的嫩嫩的脆脆的茎杆，蘸上自家自制的豆瓣酱，无论你是就着大饼子下饭，还是卷在煎饼里咀嚼，总会从你的心底荡漾出一种获得感和幸福感。总会从你的想象中迸发出这样一个想法：满足和感恩。

       这个时节，我们一大群小伙伴，会站在河边，看着大块的小块的河冰相互拥挤着撞击着向下游飘去。我们是多么的希望快快的脱下身上厚厚的棉袄、棉裤，还有笨重的靰鞡鞋，跳进这河里，扎个猛子，打个水仗，亦或是逮个鱼，摸个喇蛄啊。可是，现在不行，现在还为时尚早。因为，现在的河水，还是冰凉冰凉的。对，用冰凉这个词，是最贴切和恰当的。

        春江水暖鸭先知。每家每户的鸭子，这时会自发的联合起来，一起“呱呱”的叫着向河里跑去。有的一头扎进河底，寻找它们的美味；有的用自己的扁扁的嘴巴梳理着身上的羽毛，有的将头探进自己的翅膀底下，像是来个小憩。有的在水面上游弋嬉戏，有的在水面上扑棱着翅膀，跳着欢快的小舞。构成了一幅生动活泼的怡然自得的画面。让人产生不尽的想象。

        另一种精灵的到来，也在向人们传递着春的信息。那就是燕子。我家屋顶房梁和檩条上，有六七个往年就已经筑好的燕巢。燕子体轻而敏捷，能够在天空中画出各种各样的直线、曲线、弧线，能够在这千万种精彩表演的同时，在天空中，草丛里，水面上捉食飞虫、草虫、水虫。可谓武功超群，技艺非凡。更让人不解的是，它能在遥远的南方越冬后，春天回来的时候，还能找到自己的家，自己的巢。我想，这真是春天里的一个大迷。燕子顺着敞开的屋门，飞来飞去，忙的不亦乐乎。多数时候是携来泥草，筑就新巢。不久，新巢里就会探出光秃秃肉乎乎的小脑袋。这雏燕，不知是等待它们的妈妈给送来美食呢，还是急不可耐地想看看外面多彩的风景。有人说：“巢成雏长大，相伴过华年”。我倒真是有一种期盼，那就是：今年新雏初长成，明年还来住我家。            

        在这早春的时候，有一个重要的节日，也可以说是一个民俗。被人们称作春耕节，农事节，春龙节。这就是农历的二月初二。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忙活着炒豆子。有条件的，在炒制时，会放些许的白糖，条件差点的，也会融化一点糖精水，添加进去。有的干脆就是干炒黄豆了。男男女女的一大群孩子们，在这个时候，相聚在乡村的土路上或者是房前屋后，相互送给对方自己家炒的黄豆。不管哪种，放到嘴里，咬的“咯嘣咯嘣”的响，嘴里就会弥漫那个香，那个甜来。把所有的炒豆子吃完，那就是活蹦乱跳的兴高采烈的唱起了那首二月二龙抬头的童谣或者说是儿歌了：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 …。二月二是春天里一个重要的日子。我想，从古老的敬龙祈雨的美好愿望出发，你就会聆听到了春天的脚步。

       与二月二相邻的时节，那就是惊蛰了。惊蛰过后，天空中时常飘来白白的灰灰的黑黑的云。与之相伴的是那滚滚的春雷。春雷有时沉闷，有时轰鸣。春雷阵阵惊天地，自此万物始复苏。各种冬眠的动物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来的虫子，开始从深土里，枯树中爬出来，向这个世界展现它们的存在。它们的到来，引来另一个物种或者是群体满心欢喜和欢呼雀跃。那就是鸟儿。春鸟，有的知名，有的不知道它们的名字。然而，它们却活跃在群山中，溪水上，原野里。有的引吭高歌，有的浅吟低唱；有的叽叽，有的喳喳；有的啾啾，有的嘤嘤。当然，有时它们也会在风和日丽的早晨，或是霞光满天的傍晚，不失时机的在这个山村里，用不同的舞姿，不同的韵律，不同的声部来一个大合唱。让人如同置身于百鸟争鸣的胜境。也给这个山村带来无限的惊喜与灵气。与春雷相伴的，往往是人们渴望已久的春雨。春雨贵如油，万物的生机勃勃，离不开这乐善好施的春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润物如酥的春雨哟，它既不像夏雨那样猛烈，也不像秋雨那样情殇。而是绵绵的细细的密密的，在天地间飘拂。如烟，如雾，如纱，如丝，如梦，如幻，如醉，如痴。微风一吹，仿佛在空中悬挂着摇摆着荡漾着一幅大大的素锦，给人一种清新与淡雅；给人一种欣慰和希望。

        这时的草儿，花儿，禾苗，纷纷亮相，各展柔姿。草儿率先抖擞精神，伸展开枝叶，像是舞台上一个经典的曼妙的造型。花儿也羞羞答答地张开了笑脸，像是电影里的一个异彩纷呈的特写。次第开放的还有山梨花，透着它的嫩白和纯洁，远远望去，让人们想象着秋天里黄黄的山梨的青涩和冬天里黑黑的冻梨的甘饴。还有椴树花，淡淡的黄和甜甜的香，足以令蝶舞蜂狂，足以让蜜蜂忙的死去活来。这花，还是一味治疗哮喘的灵丹妙药呢。

        再后来，大自然会把一个少女，打扮成一个贵妇。雍容华贵，气质高雅。

        春天里，春风和煦，春光明媚，春雨爽滑，春花烂漫，春草碧绿，山川，原野，良田，一片青翠。

        有人说，春天是首歌，春风是旋律，春雨是和弦，春花是首诗，春雷是交响乐。那么，这，似乎是一个美好的春的舞台，就等你来，享受这一视觉和听觉的盛宴。这，似乎又是一个大爱的境界，在等待着你的感同身受和幡然顿悟。

        前些日子，村里的贤达和仁人，建立了微信群。当我一脚踏进这个门槛里时，当我听到一句句既熟悉又悦耳的乡音时，当我看到那一张张既快乐又真诚的笑脸时，我真的是激情满怀，心潮澎湃。感谢故乡里的人，感谢故乡里的山，感谢故乡里水，感谢这个创新融合飞速发展的新时代。

       虽然有些人已经去往他乡，虽然有些人近半个世纪未曾谋面。可是在科技如此发达和进步的今天，让我们虽然相隔千山万水，虽然身处长城内外大江南北，虽然远在天涯海角或者是异国他乡，我们可以随时随地的语其音，视其频，音容笑貌近在眼前，真诚挚爱盈满胸怀。我想，对于我们的人生来讲，这不正是我们期盼已久的春天吗？    

        我 爱恋着春天，想给春天一个大大的紧紧地拥抱，更想给春天一个长长的深深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