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山贴》

   文/乔一水 

01

第一辑

万物皆是山。

中国自古有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智慧，几千年来山水画也是走向天人合一的路径，我多沉浸在古人的墨色中，从展子虔的《游春图》到宋朝蔚然大观的山水巨制，到元代大家的诗文合流，至明清的回观和再创；让我追随至此，至斯，我选择的方式不再是笔墨丹青，而是文字，字字见山。

所以有《寄山贴》，此为第一辑。

||格山

隔着我的脊背，寒风站定

在这个位置种下一座山的形状

两朵云摩擦，两只手丢失了

初识的信息。浇灌是必要的

雨水让尘土现出原形

一片枯叶。找不到一只手比对掌纹

脉管里流动着叶绿素。有时是血

染红种子的根须

我不能握着长出地面的部分

急于提升山尖的高度

而是要铭记在拥有神性之前

一座耸入云霄的山峰

曾有过低矮、轻薄、透明的人性

02

第二辑

心怀山水，身在都市。从农村走进城市的成长经历，使我一直对科技文明保持着距离，呈现和思考当下也带着非常明确的“乡村”视觉。

所以有《你看，这是风》，此为第二辑。

||空，洞

拔出来吧，那柄剑
在身上好多年
身后的路已挤满了新树
这段风水宝地自己行走时
风声就大起来，按住地上的井盖
路过的马车囚车汽车全要紧闭窗户
火车并行在左右
那是另一种风的钢铁和骨头
冲进空气的伤口
那剑从肉里，和从剑鞘里拔出
都不过是身上又多出一个洞
跟火车穿过的山一样 ---《你看，这是风》组诗 节选

03

第三辑

我对青春岁月最好的纪念和怀想。《带阁楼的房子》是第三辑。

||带阁楼的房子

来路上的乌云，深蓝底色。我曾经信奉温柔的笔触
泥土，六七年时光，都可以有荒草一样的颜色和倦怠
在乡下
我需要明确心中的树林，和远处连成一体的草场
站立在它们中间

我如此年轻，不得不开始回忆
白天与黑夜、爱和失落，还有用以象征的影子
都注定归于我
回到乌云下的时代，又一片乌云压过来的时代，我的时代
在一朵乌云上覆盖一朵白云

我需要明确林中的风声，经过楼房、农舍和湖泊
怎样穿越我夏天做的身体

2009.07.14

04

第四辑

2008年在诗生活网站开通了诗歌专栏，所用笔名：墨青，专栏名称：触手。大学期间的作品多贴在此，是初学诗歌写作的时代，也有幸由草树（唐举梁）老师推荐一组作品上刊《星星》。最初的作品，《墨青的触手》此为第四辑。

||林

沉睡的气息。像那一年山里的气息，
牛走远了，消失在树林

小河里没有声音。一只田鼠隐到
深处的响动像树叶落下那样轻。

一万条瘦瘦的影子爬向东
触手或另一只触手，都敏感极了
有一丝风便紧紧拥抱起来
想起温暖想起门檐上的铜铃

衰草不再撑裂大地。整个下午
太阳照耀着的那条山路，像极了后背上的脊梁骨

初冬站立的姿势，望过一次蓝天。僵硬回头，
十五年。仔仔细细看一眼，林在下午，
林如今，又在冬天

   归省

文丨乔一水 

每次出省

我从南折向西

或从北折向东

从石家庄到济南，

从西安到兰州

给一道人生的题目加上括号

东山幽暗西山沉寂 

如能老去，

躺倒在相同的位置

回填身上所有透光的洞

石头自己运回山顶

春风把一块新棱角的倒影

端入汾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