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

文/王祥青

        谁也劝不住，老矍非要去，说丢了的一定要找回来！老矍说，活了大半辈子，自己一直在寻找。“生命不息，寻找不止”已成为他的座右铭。

        也是偶然，老朋友来访，闲聊说起老鲍。朋友说，“厉害了！老鲍，有钱呗！谁也看不起！”老矍，名进，主政地方时，为找钱认识了老鲍。老鲍，鲍裁缝，裁剪缝纫手艺精良，人称鲍师傅。矍进上任时，鲍师傅已称鲍总，至于他做什么买卖，没人知道，只说他很有钱。矍进上任三把火，每把火都需要钱，找钱成为他的首要任务。此时，有人求见，这人便是老鲍，鲍总。据说鲍总驾车城区巡视，伸手一指“拆！”，一条街成为他的开发项目。拆迁办领导问他投多少钱，老鲍又伸出一指，一千万？老鲍摇头，一个亿！领导问鲍总有什么要求，老鲍还是伸出一指，意为一个要求，面见矍市长。矍进一口回绝，秘书说一个亿的金主啊，矍进略迟疑，秘书说我去安排。

        “吱——”又一站停车，有人下车。老矍挪挪酸麻的双脚，终于坐下了。老矍暗道“坐着就是舒坦！但是，哪怕站一路也要去找！”以前，老矍总是坐着。当初，老鲍求见，他也是坐着接见。西装领带，不相称的布鞋，摆着鸭子步，老鲍跟在秘书后面晃进市长办公室。矍市长正凝神静气的批阅文件，秘书带人进来，他眼不离文，伸手点点，示意就坐。老鲍侧身在沙发上放下半个屁股，面对市长静等召唤。稍顷，矍市长圈阅完毕，面带浅笑，“欢迎！欢迎！”算是打招呼。“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就是店小二，全心全意为市民服务”老鲍挺挺身说“没，没要求，就想见见您”。老鲍没有食言，一亿资金陆续到位，掘外河引水入城，开发“水岸金街”，引万达广场、华润万家、利群、银座等大型商超入驻。“水岸影视基地”成为网红打卡之处。“水岸风情”商住楼开盘即售罄。金街正中顶楼，模仿美国白宫样式，建有“金碧辉煌”会所，老鲍的办公室就在这里，坐在室内即可俯视全城。一时间，“水岸金街”成为城市名片，上级领导考察必到之地。聊起开发商，有人戏说“鲍一指”，由此，老鲍“鲍一指”的名号不胫而走。“水岸金街”为城市带来荣耀，为矍市长博得声誉，功劳全在老鲍。对老鲍，矍进多了几分好感。

        “哎哎，说你呐，车内禁止吸烟！”厉声呵斥，惊醒老矍。说起吸烟，老矍想：老鲍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吸烟的？自己最讨厌烟熏的气味啊！货运铁路建设是市里“一号工程”。矍市长亲任工程总指挥，工程桥涵多，其中还有两架横跨高速公路特大桥，施工难度大，工期紧。紧要关头，偏偏资金又出了问题，建了一半的特大桥总不能停工吧？矍进想起了老鲍。老鲍一屁股填满沙发，矍市长端坐皮椅，等他开口。老鲍说办“储金会”，高息吸收民间闲散资金，专款专用，保证铁路建设。当然，“储金会”的发起人是“水岸金街集团公司”。我们就一个要求：给政策。矍进明白老鲍要什么，推说班子会研究一下答复，可先上车后买票。老鲍闻言，习惯性的打火点烟。一股辛辣，呛得矍进干呕两声皱紧眉头。

        “水岸金街储金会”开业仪式，没外人参加，规模极小，现场十分冷清，但私下里人们猜测：有背景！加之利息高于银行同期，开业当天，揽获资金1个亿。矍进暗道：老鲍还是会干事能干事的。老鲍再约饭局，矍市长不再推辞，席间辛辣呛人的气味也能嗅到一丝香气。

        “哎哎，小道消息，上面又要空降市长了”“真的吗？”又是“小道消息”，老矍心道：小道消息害死啊！“老鲍跑了！快去储金会取钱，晚了就完了！”不知谁传的“小道消息”，水岸金街储金会大厅内装不下的人，似一条长龙扭动身躯，一直蜿蜒到南街口。取钱到手的旋风般的闪掉，挨到门口的挤作一团，双腿绷紧，双脚抓地，生怕挤出来。排在后面的急得跳脚骂娘，声言取不到钱就上告，不信政府不管！老头老太二三十号人，围坐市政府门口，哭天抹泪，求政府做主。矍进致电老鲍，问去哪儿了，抓紧处理，别出乱子。老鲍说在办公室，不知哪来的“小道消息”，正在核查。储金会门前，人越聚越多，交通瘫痪，性急的市民开始打砸抢泄愤。警察严阵以待，现场有控制不住之势。矍进再次致电老鲍，老鲍承认资金出现问题，说城南那块地拿不下来，转不动了。矍进训斥一番，下了死命令，不管什么情况，做好安抚，通宵兑付，不得有误。老鲍得令，手持喇叭，站在楼顶喊话，请大家放心，自己没跑，今晚通宵兑付，没吃饭的会所免费提供晚餐。矍进静心思量，感觉事有蹊跷，电令公安局严查，专案组查来查去，最后不了了之。矍进约谈老鲍，老鲍仰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吐出一串烟圈，喷出一股烟柱穿圈而过，末了摔门而出。矍进顿觉血脉喷张，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后来，老鲍电邀矍进赴宴，说有大财神光临，矍进借口外出学习，推辞不就。听口气，老鲍有些不耐烦，矍进不理，放下电话，感觉像丢了什么似的，自是不悦。

      “水岸金街到了，下车的……”到站了，老矍心跳加速，见了老鲍，要他好看！老矍直达顶楼。奇怪？“口福居”？“金碧辉煌”呢？储金会已变为茶庄，问老鲍，“鲍一指”，有说不认识，有说好长时间不见了，也许是跑了，也许是死了吧？谁知道呢？老矍浑身无力，在楼顶游荡，“完了完了！找不回来了！”恍惚间，一脚踏空，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远方。

        老矍的追悼会，规格极高，悼词对老矍的评价更是空前。下葬时，远处有人长跪不起，有人说像是老鲍，有人说，不是吧？老鲍不是已把金街捐出四海云游了吗？一朵祥云宛如笑脸，久久不散，人们说，那是老矍欣慰的笑了！

作者简介

王祥青，中学高级教师。曾在《山东青年报》等纸媒发表作品多篇。近期，有散文诗、小说发表于《文学百花苑》、《齐鲁文学》纸刊及《滨州文学》、《渤海文学》、《齐鲁文学》、《首都文学》等微信公众平台。通联：山东省邹平市韩店新世纪中学邮编：256209电话：13561550095邮箱：hdwxqa@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