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岁月》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第六章父子对话

宋向辉

题前：

    澹澹轻烟，溶溶院落。残月脸边明，寂寞无由凭。西窗敧枕梦难料，锥心刺骨诉心衷。

    父亲回来了，睡前一直笑容满面。由于长途劳累，早上7点了还没起来。我又把才买三两猪头肉、三两猪肝热了一遍，医生说了，父亲要吃热饭。

    快8点了，母亲先起来了，足足端量了我有三分钟，我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是啊，她临走时我是一个白面书生，现今看到是一个脸上到处爆皮的红脸人。母亲一句话也没说，无声的泪水流了许久，我递给母亲毛巾，母亲紧紧攥在手里没用。

    一会儿父亲走到院子里，用慈祥的目光也看着我足有三分钟，然后走过来摸了我一下头，拍了我两下肩膀。在院子里，我们三人都没说话，当时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难得有缕缕菜香飘到院子，“爸爸妈妈哥哥，吃饭了！”妹妹在屋里快乐着喊着。炕上小木桌上摆上了六个小菜，一盘切好猪头肉，一盘切好猪肝，一盘炒鸡蛋，一盘韭菜，一盘茄子，一盘爸最爱吃西红柿。6碗玉米汤，二个玉米饼子。难得6个小白面馒头，是我提前一天准备好的。

    一家人终于大团圆了，最欢快就是小妹了，她给父母拿馒头、夹菜，不时说着，好吃，真好吃。我看着幸福的小妹，心里酸酸的，如果一家人永远这样是多么的美好啊，可......在这以后五天里，父亲吃饭不多，一直笑呵呵的看着我们吃饭。

    第六天，饭后快7点了，父亲说：“儿子，今天赶集，爸想吃杏了，你去买二斤吧。”买回来后，父亲先把大的软的一个给了小妹，又找了一个颜色好看的给了我大妹，第三个父亲看了许久，找了一个不太圆的给了母亲，把一个最小的给了我。剩下的三个父亲全吃了。

    快九点了，父亲说：“儿子，咱俩出去走走吧。”我和父亲走出家门，快乐心情让我忘记了医生说的话，拉了一会爸爸暖暖的手。眼前浮现出小时侯，常坐在父亲肩头快乐唱歌情景，这时我感觉到父亲确实是儿子登天的梯啊，如果父亲不在了，我不敢往下想......。

    走在有点泥泞的大街上，许多人问好父亲：“宋老师回来了，身体好了吧。” 父亲说：“身体好了，新学期上班没问题了。”“儿子长大了”“嗯，也懂事了。”“你这段时间不在家，可苦孩子了。”“是啊，我在外地也天天担心在家儿子。”“今年我儿子考上重点高中了，能吃上70%白面了，谢谢宋老师精心培养。”“应该的、应该的，到高中一定要好好学啊。”“今年我儿子考上中专了，隔天请宋老师客啊。”旁边有一个人说：“你看人家宋老师就会教育孩子，全村唯一的一家，三个孩子都上过重点高中，全都考上大学，孩子放他手里，我们最放心。”我看了一下父亲，父亲眼神里闪烁着自豪。

    出了村子，周围安静了许多。爸爸痴痴看着河里戏嬉鹅鸭说道：“儿子，记得第一次我为什么打你吗？你太贪玩了，上课也去西河破冰抓鱼，回来后在办公室火炉上烤吃，损坏了李老师铝饭碗，那天打你挺重，三天没上学，你现在还恨爸吗？”“爸，我早忘了，那次我长记性了，知道了上课要好好学习的重要性了。”

    “儿子，爸爸现在有能力供你读书，你在家这段时间也体会到了人生不易，不要辜负大好春光，一定要好学上进。”“爸你放心，我一定会的。只要你身体健健康康的，一定会看到你儿子成就的。”

    “儿子，你妈性格直爽、正直，看不惯的事爱打抱不平，心眼直、易得罪人，事后我都替你母亲去圆事，以后你一定要多劝你母亲，小说话，不要去多管事了。如果爸不在了，身边不会有人为她顶事了。”“爸，你放心，你身体没事的，我妈会注意的。”此时，我快乐心情一沉。

    “唉，儿子，我放心不下你俩妹啊，我不在了，她俩会多么伤心我是知道的。当真爸不在了，你俩妹上学生活费用不要减，家中一切事都不要你母亲和你俩妹去担挡。”“爸，你放心，一切事我担着，直到她俩大学毕业结婚为止。”

    “咱家现在困难中，你将来工作不要离家太远了，要常回家照看你母亲，正直做人，与人为善，不是大原则事不要与人斗，更不要惹事生非，让你母亲上火生气。”“爸，我都记住了，我相信咱家现在困难是暂时的。” 

   “儿子，爸有可能看不到你结婚哪一天了，走之前能见一下未来儿媳妇也是痴想了，想看到未来可爱孙子更是妄想了。你一定要娶一个品行上乘、善良好姑娘，其他都次之。她嫁给你就是咱宋家人了，你要好好照顾她，替她分忧，永远做她保护伞，孝敬她的父母。你妈是学校公认才女，跟我受了许多苦，没享过福，你俩一定要好好厚待你母亲，照顾好你俩妹。记住这些，爸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爸，我记住了。”此时我背着爸已泪流满面。

    “将来我的宝贝孙子，肯定会英俊可爱。你一定要让他明白，没有辛勤付出就肯定没有丰收喜悦。人生本来机会就不多，抓不住了就会永远丢失。你要以最大能力去教育他、呵护他，让他健康快乐成长、成才。记住，健康成长最重要！我相信咱家孙子辈会更强、还有你两妹孩子。将来你告诉他们，他爷爷（姥爷）是多么希望能陪伴他们快乐成长啊。”“爸，你放心吧，我会尽心尽力的。”

    “要常告诉你俩妹，一双筷子和十双筷子故事，你要带好头，亲情力量最大，要一代一代团结下去。”“爸，我明白了。”

    “相信爸，以后所有你将遇到的困难，没有不可逾越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要乐观面对一切，不要放弃你的理想，将来要多写一些有益于社会的诗文。有能力时，一定要尽心尽力多造福社会。做为一个普通人时，一定要善字当头，做好平凡的人和事。”“好的，爸爸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父亲便走便说，不觉我俩绕村转了一圈。母亲在路口已经张望多时了，父亲还想和我再转一圈，被母亲拦下了……

    快到家门口了，父亲忽然又说：“你要好好照顾好你俩妹妹。明天我和你俩妹谈一下。”我看着父亲慈爱的目光，真诚地对父亲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和母亲的。”进家后，父亲使劲握了我一下手！喝了半碗温水后，就上炕躺下休息了。

    父亲的话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

    爸从武汉回来的第七天病重了，第八天我和母亲一起联系了医院，第九天正式入院，第十七天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爸最后一句话竟是：“请原谅爸...爸...”我合了爸好几次眼，始终睁着......（父亲去世以后文章写得太悲了，以后也不想发表了。）

题后：父亲因送二个毕业班127名学生，当一个班的班主任，隐满、拖延病情三个多月。当年6月2号，第三节课快下时，忽然吐血昏迷入院，在花艳飘香7月底，47岁就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年父亲教2个班物理在全县分别获第一第二，考取中专和重点高中学生最多。父亲一心教育事业，走到哪，哪的物理就是第一。

父亲在我心里一直是伟大的，走时最后几句话是：“不管世事多艰，一定要善良为人，没过不去大事一定不要去麻烦他们，最后给了我十个人名单。”这十个人30年来，有些在高位过，他们儿女现在也有在高位的，但我谨记父亲话，从没去麻烦他们一次。当我们收拾父亲遗物时，才在锁着抽屉里发现2月27号县医院给父亲开的住院条，父亲竟藏了三个多月，父亲多年在校省吃俭用留下200多斤粮票，我一直保留至今。爸走了，各单位送来了17个花圈后再无信息。